2020年11月16日的凌晨。
这一年的冬天,格外寒冷。
一位穿着灰色连帽外套的女人躺在公交车站的躺椅上休息。
可,在她熟睡时。
有人站在她面前,向她举起包裹在塑料袋里的砖头......
这一幕,发生在日本繁华的涉谷。
这个女人的命运将会如何?
或者说,这个女人为什么会有如此命运?
改编自真实事件。
导演用电影拷问整个日本社会,对于这个女人,每个人都脱不了关系——
在公交车站直到黎明
一部部具有话题性的日本电影回归,对于过去的疫情时期,没有选择遗忘,也没有选择一味温暖励志。
而是选择注视那些在特殊时期下,社会暴露出来的裂痕。
《在公交车站直到黎明》主人公面临的三重弱势——
都说麻绳专挑细处断,在这些处境的叠加下,人还真的是自己命运的主人吗?在疫情开始之前,北林三知子(板谷由夏 饰)日子过得捉襟见肘,但也还能维持。人到中年,婚姻失败,离开老家,在东京的炸鸡店打工。本该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但三知子身上还是压了几座重重的大山。生活虽然拮据,但也还算快乐,在结束工作后跟好友在公司的宿舍里, 喝喝酒,聊聊天。导致三知子的排班量直线下降,甚至还沦落到了被裁员的地步。
三知子找到了在养老院打工还能包食宿的工作,可是到了现场才被告知,因为院里出了阳性病例,必须封闭消毒。失去了工作、没有了住所,就连24小时的网吧,也都关门了。在公共场所洗漱,去洗衣店里洗衣服,去超市里买廉价临期食物。被人发现之后,只能拉着自己的行李箱仓惶逃窜,一边跑,一边还不忘咀嚼着自己嘴里的东西。从一个“被迫”的流浪者,成为一个“真正”的流浪者。可以说,三知子是一个逐渐被社会边缘、以至于“消失”的人。
有好几处的镜头,都在用一个非常逼仄的镜头角度,让三知子呈现出被生活压迫、逼在墙角的样子。
作为三知子在炸鸡店工作的小千店长,平时温柔可爱、平易近人。
面对自己的上司,这家炸鸡公司派来的经理,自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唯诺诺被他摁在手底——对方作为男性,不仅职场性骚扰,还克扣辞退人员的补偿金,故意在店里为自己的熟客、好友免单,造成营业额的亏损。
而整个人被镜头前的台灯,死死的压住,依旧是一个极具“紧逼感”的是视角。
小千的反抗,并不是争取自己的权益与地位,而是,被迫离开那个自己不喜欢的地方。《在公交车站直到黎明》,看似在讲女性生活的不易,工作中受到的骚扰与压迫。跟家里的关系并不是太好,所以,才是她跑到东京一去不回的原因。个性好强的她,丝毫不愿意让朋友知道自己过得如此落魄。虽然已经极度窘迫了,但却没有人能察觉到异常,大家在社会面上看起来都相安无事。
在电影中被一次次放大,但导演却只是平静无声地展示,仿佛在凝视一只房间里的大象——奥运会的宣传旗帜下,是一排排流浪汉自己搭建的棚户区。在自己民众都无法获得温饱的情况下,奥运会,却依旧能成为让国家耗费人力物力财力的举国盛会。除此之外,政客在新闻中大肆宣扬会最低限度保障人民生活水平。
△ 最右边的奥运会倒计时牌子跟这群流浪汉一同出现在镜框里也是一种讽刺
与三知子一起打工的,有一位在日本工作30多年的菲律宾裔女人,一直都没找到工作。社会老龄化、女性工作地位较低、工作上的性别歧视......等等,都让三知子“被”选择成为一名流浪汉。在前面,Sir已经说了这是一个根据真实故事改编的电影。
三知子的原型,是照片中间的这位,名叫大林三佐子的女人。这张照片是她二十岁左右,那时,她还有一个想成为话剧演员的梦想。
开始了她步履不停的生活,频繁地更换工作,直至中老年后,开始打零工为生。根据她生前的好友说,她做了一段时间的超市试吃员,但因为疫情,这个工作也被暂停了。半年后,64岁的大林三佐子在公交车站前被殴打致死,此时,她身上只有8日元(约合人民币4毛)。还有一支已经没有电的电话,里面的备忘录上,还记录着妈妈和弟弟电话。△ NHK纪录片《事件之类:流落至公交车站,一位无家可归的女性之死》;字幕来自:B站up@艾艾_あずさ纪录片的记者采访了一位曾经因为父亲的性暴力,而离家出走的希咲未来小姐。她聊起了自己流浪的经历,说自己只能睡在马路边的躺椅上。但当她坐在小林小姐去世前,睡过的凳子上时发现,就这样狭窄的凳子中间都被加上了扶手。坐在这个位置,比其他地方都要亮,还有许多人会经过会觉得自己还是社会的一员。
仿佛已经耗尽力气一样低着头,站在自己所剩无几的家当旁。大林小姐的同事在采访时,说起她刚刚失去住地时的样子——
不如说,是这个社会给她一个最糟糕的选择,而她,被迫接受。她的故事,不禁让Sir想起了那个住在上海电话亭里的女人。小千店长依靠三知子的手机定位,终于找到了她,将她从袭击犯的手里救了下来。当小千笑意满满地与三知子打招呼时,她仿佛疯了一样,从身上掏出一本制作炸弹的书。在“公交车袭击案”后,日本的女性自发走上街头,进行了一场游行。在网友对这件事的讨论中,“明天就会轮到我了”;“如果过着那种生活可能我也会和她落得一个下场”。纪录片里有一位女孩拿出了自己的工资条,给记者展示在疫情之下,工资减少了一半。她认为,如果自己没有了生活费,那就会变成流浪生活。前段时间,有两个在视频中讲述自己211高校毕业5年,存款5000的“失败”年轻人。也经历了这样高开低走的人生,其中,也就包括了这跌宕起伏的疫情三年。而是比起被无意义地消耗,或许保全自我的个性,甚至是保全自我的健康和性命,在过去的几年中也不失为一种成功。这也并不是一个与某个特定“性别”才有密切相关的事情。为何电影《在公交车站直到黎明》要花一半的笔墨去着重描写三知子之前的社会生活。就是在描述着每一个在城市里奔走拼命的人,可能就会有一瞬间,是被生活某一根稻草压垮的骆驼。当意识到“她就是我”时,才能改变“我”未来的命运。去年的夏天,应该是广州最热的那几天。有一个流浪汉来到Sir居住的小区附近,他就坐在大树下,整理着他的那些家当,有时,他也会把自己呆的地方扫干净,或是,在本子上写点什么。但,总是因为太多借口,没空,没带,他不在......等等。直到有一天,Sir再也看不到这个人了。他就这样跟落叶一般,消失了。